【CPP114】訊：成都造紙歷史悠久，成就斐然。明人何宇度《益部談資》說：蜀紙“古已有名，至唐而后盛，至薛濤而后精”。成都造紙之家既沿襲蔡倫造紙法，又結合本地物產，在原材料和工藝上創新，使蜀紙名品層出不窮，名揚天下。其中成都繭紙備受文人墨客珍愛；成都麻紙特供朝廷專用；成都楮紙被宋王朝指定為交子印紙；成都水紋紙的砑花水印，至今應用于證券、護照及重要文件的防偽；薛濤花箋，千古流芳……

　　成都繭紙千年不朽

　　1944年4月，望江樓公園附近發現一座神秘的小型墓葬，墓主的雙乳各覆置一碗。她是誰？什么身份？為何要將碗置在雙乳之上？她口中含著兩枚唐代開元通寶，雙手各握著兩枚開元通寶和小小的玉柱。六枚開元通寶均有“益”字，說明是由益州監所鑄。益州監是特設在成都的鑄錢機構。唐代開元通寶上銘以監名始于武宗會昌（841—846年）時期，宣宗（847—859年）即位后，禁用舊錢，會昌時期的監錢被銷毀。古代葬俗多用流通貨幣隨葬，結合墓葬結構，可以推測墓葬年代應在841年至847年之間，而將碗覆置于雙乳的葬式，至今讓人迷惑。

　　盡管出土的隨葬品中沒有找到證明身份的器物，卻意外發現一個驚人的秘密。墓主的右臂骨架上戴著一只銀鐲，出土時已朽蝕破損，當時沒有引起重視。直到十余年后，才發現銀鐲是空心的，內藏物品。川大馮漢驥教授小心翼翼地剖開銀鐲，原來這是卷裹著的紙。將紙展開，長寬為31×34厘米，中央欄匡內是一位菩薩端坐在盛開的蓮花座上，六只手臂各執法器，欄匡外印著梵文；四角也各有一位菩薩；四邊也是菩薩，右邊首題：“成都府成都縣囗龍池坊囗囗囗近卞囗囗印賣咒本囗囗囗……”等字。這是一種“神咒”，名“陀羅尼經咒。”據說將它戴在右臂，能成一切善事，“為諸天龍王之所擁護，又為諸佛菩薩之所憶念。”這神咒就是我國現存年代最早的雕版印刷品。令人驚嘆的是，它在潮濕的地下浸潤1100年，表面仍有光澤，雖然紙張甚薄，呈半透明狀，但極有韌力，能夠被舒展開來。可見，唐代蜀紙質量之高：若是紙質欠佳，在如此潮濕的環境下，早已腐爛成泥。

　　書《蘭亭序》的蠶繭紙

　　有專家鑒定：神咒印紙是用絲絮加楮、桑、麻等植物纖維制的繭紙。繭紙的原型可追溯到綿絲紙，就是把煮過的蠶繭放在席箔上，浸入水中反復捶打，使之攤開成絲綿，取走用于做衣裝的絲綿后，將剩在席箔上的一層絲絮碎屑曬干，即為綿絲紙。這是最原始的紙，也是許慎《說文解字》曰“紙，從系（絲），氏（zhǐ）聲”的由來。唐人張彥遠《法書要錄》記載：“王羲之用蠶繭紙、鼠須筆，書《蘭亭集序》……遒媚勁鍵，絕代無比。”宋人陳槱《負暄野錄》說：“所謂（蠶）繭紙，蓋絹帛也。”專家考證，隋唐以前的蠶繭紙實際上就是綿絲紙，而成都造綿絲紙的歷史十分悠久。自東漢蔡倫用樹皮、麻頭及敝布、漁網以為紙后，按趙汝珍1920年出版的《古玩指南》所說：到“三國時，雖天下紛亂，然造紙業甚為進步，其中尤以蜀地產綿絲造紙更易（更加簡易、成熟）……至蜀地所造之紙，唐時已集大成。”印刷神咒的紙張已非單純的絲絮碎屑所為，而是加入了楮、桑、麻。顯然，成都繭紙是在傳統綿絲紙基礎上，承繼蔡倫造紙法，結合本地豐富的麻、桑、楮等物產，通過工藝革新取得的新成果。

　　倩女離魂中的鵝溪繭

　　元雜劇《倩女離魂》描寫倩女與王生相愛，為母阻撓，王生被迫進京赴考。倩女思念王生，魂魄離開身體去追尋王生，與王生相逢后結為夫妻，一起前往京城，而身體則與母親同住家中。直到三年以后，倩女的魂魄同王生一起返回家鄉，才與身體重新合二為一。倩女的《寄生草》曲曰：“他拂素楮，鵝溪繭，蘸中山玉兔毫：不弱如駱賓王夜作論天表，也不讓李太白醉寫平蠻藁，也不比漢相如受征賢詔……”倩女稱贊王生時提到的“鵝溪繭”，即成都繭紙�！短茣�·地理志》記載：“陵州壽郡（仁壽），土貢鵝溪絹。”由于成都繭紙如同鵝溪的絹一樣光潔如雪，細膩堅韌，故以“鵝溪繭”或“鵝溪箋”代稱。元人陳大聲《一封書·池冰泮乍暖》曲亦云：“試霜毫，臨端硯，好吟詩句記流年，覓取鵝溪十丈箋。”

　　成都繭紙唐宋時備受文人墨客珍愛和贊譽。北宋西蜀文學家、畫家文同，系文翁之后，自號石室先生、錦江道人。蘇東坡說：石室先生“有四絕：詩一、楚辭二、草書三、畫四。”不過，他的畫名蓋過了文名，其畫作成為當時最搶手的珍藏，尤其是墨竹，“游人見之，心自清涼。”成語“胸有成竹”就源自蘇東坡的《文與可畫筼筜谷偃竹記》，蘇說：文同“故畫竹，必得成竹于胸中，執筆熟視”，經過深思熟慮，心有靈犀時，“急起從之，振筆直遂。”但是，當文同一看到成都繭紙，便情不自禁地揮毫潑墨。所以蘇東坡《次文與可》詩曰：“為愛鵝溪白繭光，掃除雞距紫毫芒。”與文同既是表兄弟又是密友的蘇東坡，替友人求其墨竹，也是先奉上若干成都繭紙，否則得等待一年時間。成都繭紙似乎自元代后便淡出人們的視野，被遺忘在歲月的煙云中。然而，唐本神咒的出土，喚起了人們深藏的記憶，讓我們再次去回望那悠久燦爛的蜀紙文化與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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