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反映河北省館陶縣非法小造紙污染問題的舉報信，引起了國家環保總局副局長潘岳的重視。按照潘岳副局長的批示，記者于8月22～25日赴河北和山東兩省展開調查。記者在調查中發現，在地方保護傘的保護下，館陶小造紙的污染問題僅僅是一個縮影，更多企業的非法排污問題構筑成一個強大的區域污染陰霾，籠罩在當地百姓頭上。

企業構筑“反偵察”網絡

據了解，邯鄲市館陶縣造紙廠是館陶縣最大的造紙企業，緊鄰衛河，廠房破舊不堪，生石灰等原料隨意存放。而讓記者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就是這樣一個廠房幾乎要坍塌、污水處理設施極其簡陋的小造紙企業，對其污染問題的調查過程卻是異常艱險。

8月22日，在當地一位司機的指引下，記者剛剛到達廠門口附近的衛河大堤上，就引起了廠內人員的注意。此后，4名中年男子和一輛銀灰色轎車一直尾隨著記者。

穿過衛河大堤下面的玉米地來到岸邊，記者發現水面上漂浮著大量從上游方向過來的白色造紙泡沫。由此判定，之前看到的掛有“館陶縣造紙廠污水處理中心”字樣的廠區，僅僅是紙品生產線，污染嚴重的制漿車間并不在造紙廠區內，而應該位于衛河上游。當記者沿著大堤向衛河上游走去時，跟隨記者的幾個中年男子表現得異常緊張，一邊打電話，一邊迅速地跑過來追趕記者。在尋找漿廠的過程中，記者每走十幾米遠，就會從大堤下面的玉米地里走出兩三個工人模樣的人，看著記者行走的方向，然后打電話。就在距離衛河大橋約三四公里遠的地方，記者發現了正在生產的非法制漿廠，4臺蒸球正在運轉。廠區附近黑液橫流，臭氣熏天，運送麥秸稈的卡車往來不斷。

據當地老百姓介紹，工廠24小時不間斷地生產，污水不經任何處理直接排放到衛河中。據悉，早在2000年這家造紙廠就被上級有關部門勒令停產，但半年后他們又重起“爐灶”。當地村民憤怒地說:“這個小造紙廠在當地政府的保護下，就這樣危害著我們老百姓，我們都無處控訴。”

政府為非法企業開綠燈

一個國家明令禁止的“十五小”企業為何能污染幾十年之久？記者在對整個事件的采訪過程中，從館陶縣委、縣政府到館陶縣環保局，他們把“地方保護主義”這個詞演繹得惟妙惟肖。

由于無法進入廠區采訪，無奈之下，記者來到河北省館陶縣環保局，幾位局領導的辦公室都敞著門，但卻空無一人。辦公室一位男負責人在看了舉報信和批示后，向局領導作了請示。這位負責人轉達了館陶縣環保局相關領導的意見，即“河北省館陶縣造紙廠不由館陶縣管理，應由山東省聊城市冠縣管理”。

一個小造紙企業在過去幾十年中一直非法排污，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于該廠位于兩省交界處。記者通過對山東和河北兩省的調查發現，兩省交界管轄權也成為政府推諉和推卸責任的最好借口。責不分，則權不明。記者在采訪中費盡周折得到的一份2000年企業建設初期的租地協議，是由河北省館陶縣孫莊村委會與館陶縣豐泰造紙廠(即現館陶縣造紙廠)簽訂的。這份協議表明，館陶造紙廠所在地界歸河北省館陶縣所有。毋庸置疑，河北省館陶造紙廠的污染監管責任也在河北省館陶縣環保局。

一些老百姓的說法也證實了這一點。據當地老百姓介紹，館陶縣造紙廠的排污費是由館陶縣環保局來收取的。在冬季，館陶縣環保局也會對其鍋爐二氧化硫的超標排放進行處罰，但都是罰了款便沒事了。

館陶縣委宣傳部一位姓張的副部長在接受記者采訪時一直強調館陶縣造紙廠造紙生產線不存在污染問題，而對于距離該廠約幾公里處的非法制漿廠，則稱自己對這個情況并不了解。當記者提出想采訪館陶縣環保局相關負責人了解詳細情況時，記者從這位副部長與環保局相關負責人的通話中隱約聽見“就說我不在家”的回復。

館陶縣造紙廠違法排污僅僅是館陶污染問題的冰山一角。記者發現，館陶縣小造紙、電鍍等企業的違法排污行為相當普遍。在地方保護傘下，違法排污行為變得更加明目張膽。館陶信德電力配件有限公司排放的大量鍍鋅廢水形成的紅色污染帶長達幾公里，而就在信德電力配件有限公司北側不遠的地方，一個四壁高壘的小造紙企業正在開足馬力生產，大量造紙黑液直排。而這位縣委宣傳部副部長在向記者介紹時，以非常肯定和負責任的態度表示，目前當地政府正在加大環境污染治理力度，關停了信德電力配件有限公司北側這家污染嚴重的小造紙企業。

在館陶縣，當眾多企業的違法排污行為在光天化日之下變得更加明目張膽時，當地政府卻在尋找各種理由和途徑為其違法行為開脫。